在2000年,我是一名刚刚入行的记者,试图在娱乐领域找到立足之地。那时,如果有人告诉你,一位宝莱坞的资深女演员正在加尔各答的一家精品店购物,并愿意接受摄影,你绝对会急忙赶去,希望能进行一次采访。我确实成功地进行了采访,但由于这位女演员正在购物,她表示希望更多地关注年轻一代的服饰风格。我没有问题。
然后她说道:“我会告诉年轻女孩们,不要模仿印度电影中的时尚宣言。在屏幕上,女主角穿着短裤走来走去,但在现实生活中,她们永远不应该这样穿。从社会和文化的角度来看,印度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女性穿短裤行走的事实,尽管在印度电影中这一点看起来相当轻松。”
到2020年,我在繁华的集市里乘坐三轮车。三轮车在一座高架桥处停下,我走上台阶准备到对面。在台阶上,一些青少年男孩们坐着玩手机,而在桥上,一些乞讨者和几对情侣在一月阳光下驻足,观看下面呼啸而过的火车。就在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我的,都转向了两个女孩。她们从桥的另一边走上楼梯,都穿着短裤,并在吸烟。她们可能二十岁出头或更年轻。
她们热衷于交谈,看起来像来自不同的世界。然而,对我们而言,这就像是外星人入侵一般。我坚信,女性穿着的选择应该完全由她们自己决定,且应拥有完全的自由。然而,当我站在这两位穿短裤的女士面前时,内心感到一阵奇怪的不安。我钦佩她们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但在那个环境下,她们确实显得非常不合适。我得承认这一点。
印度女性穿短裤,作为一个社会我们准备好了吗?
得益于互联网,印度人在接触世界文化方面比十年前有了更多的了解,许多不被接受的事物如今已得到认同。女性正在接受教育,外出工作,承担晚班,并在一个父权制社会中证明自己的能力。她们也会穿短裤和短裙。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就不受到瞩目和骚扰。
因此,两个穿短裤的女孩在高架桥上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但这一现象在夜总会,或高档大学和购物中心内就不一定存在。因为这些地方人群通常接触到更多的西方现实,但对社会的其他部分却缺乏了解。
你的穿着取决于你要去的地方
我住在加尔各答,旁边的女孩穿着短裤坐在三轮车上并不令人惊讶。IT专业人士Reshma Singhi说道:“那天我在三轮车上回家,突然意识到每辆车都在缓慢经过我们坐的三轮车,或是在交通信号灯下的每一只眼睛都盯着我们。我最初并没有理解哪里出了问题,然后我意识到坐在前面汽车司机旁边的女孩穿着短裤。她和司机都显得游刃有余,而显然周围的人并不是这样。我觉得这整件事非常有趣,因为这表明人们有多么落后。看到年轻一代对此毫不在意,我觉得很好。”
在印度的大多数都市中,女性都穿着短裤。如果你在孟买的Shivaji公园慢跑,你不会对穿短裤跑步的女孩感到奇怪;在Lodhi Gardens的晚上,穿短裤的女性散步也不会受到恶狠狠的盯视。在加尔各答的Gariahat区域,看到穿短裤购物的女性也很容易。但我不能确定人们是否不再用眼光打量她们。确实有人在打量,但女性们学会了无视这一切。
居住在印度的Sonali Misra说:“如果你在印度穿短裤,你应该考虑好你要去的地方。我允许我的女儿在社区里玩耍或与我们去俱乐部或派对时穿短裤。但如果她离开社区或使用公共交通,我则严格不允许她穿短裤,因为那样会吸引不必要的注意,这是不安全的。”
在国外可以,但在印度不行
作为一种服装,短裤非常时尚。许多印度女性,即使在四十多岁时,在国外生活时也觉得穿短裤非常舒适,但回到印度时却是绝对不行。为什么呢?“这真的很奇怪。我住在迪拜,那个地方大多数居民是印度人。但在那里,男人们不会盯着你看,评估你。这些和在印度的同样男人。” 40岁的媒体工作者Zinobia Rawat如是说。“所以我在那儿穿短裤走动感到非常舒适,但在印度这一点就会让我感到噩梦。”
印度有很多男性都有盯人的习惯,这一指责也很难消除。“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印度时总是坚持穿沙尔瓦库尔塔。但是我的女儿说她在印度穿短裤感到非常自在,批评我对别人的目光太过敏感。或许是我们成长的时代不同。在我们年轻时,没有女孩特别是在中产阶级家庭穿短裤。因此这种恐慌依然存在,也许印度已经改变,但我没有意识到。”美国的Sreyashi Sen说道。
穿短裤有什么错?
大部分年轻的印度女性表示,她们觉得短裤很酷,穿着起来非常舒适。12年级学生Tina Sharma说:“当我穿短裤去补习班或朋友家时,我的父母会不高兴。他们说这不符合印度文化,人们会盯着我。我觉得穿牛仔裤和T恤时,男性也会盯着我。那也不是印度服装。为什么我不能因为害怕别人盯着我就不穿我想穿的衣服呢?”
这种心态使得年轻女孩在印度穿短裤变得更加自如。社会学家Dr. Tumpa Mukherjee表示:“但这一现象只是生活在城市地区的少数女性。如果我们从更大范围来看印度社会,就不得不同时考虑城市和乡村的情况。在现代印度,农村地区的女性穿短裤依然是不可想象的。我们仍然生活在一个严格的父权制社会中。表面上可能有了改变,但我们的内心和态度仍然与以前差不多。”Dr. Mukherjee补充道:“如果一位女性去警察局报案被强奸或骚扰,第一个问题就是她穿的是什么。”这恰好显示了人们的心态。
短裤的困扰
印度是一个在逐渐消失的传统文化和社会价值与西方理想之间发生激烈冲突的国家。一方面,我们有瓦拉纳西的Kashi Vishwanath庙对信徒施加严格的着装要求,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宝莱坞明星们穿着时尚的撕裂牛仔短裤。
然而,一些事件证明,当人们看到女性穿短裤时,会变得非常评判。就在南加尔各答的一位女孩跟男友一起吸烟时,她的穿着和行为遭到当地人反对,男友试图理清事情时被人群殴打。后来,其他居民帮助确保女孩的安全。
另一则事件中,一位女性因为穿着短裤而受到指责,甚至在白天的繁华地段也被人叫住,要求她先“穿好衣服”。而谈及洗手间漏水的问题时,她被告知应该先“遵循印度的着装规范”。
而这样的场景不仅仅说明了穿短裤女性的窘迫,更揭示了女性在短裤上所引发的各种反应。
简而言之,女性在印度城市街道上“勇敢”地穿着短裤,但作为一个社会,印度仍需数十年才能接受女性禁忌穿着短裤而不受注目与评判。